悲伤在春天里绽放

澳菲洛

上完课，从教室快步冲出，与众多的人一起涌向拥挤的食堂，只为喂饱那一具饥饿的皮囊。从公教楼下来，突然就停住了脚步。这是一树什么花?淌血一般如火如荼。殷红的眼神渐渐有了潮湿的感觉。

　　一直以来，匆匆行走，追赶那一双似有似无的脚步。前途，越来越浓烈的茫然。快速的节奏换来了一丝麻木，对于生活的麻木。忽视，不自觉地渗入所经历的每一件事。眼前这一树不知名的花，好像从天而降，不见她含苞就已笑意妍妍，甚至都记不起她什么时候开始寄居此处。

　　生，是一个最玄妙的东西，从无到有，凭空而出，不给人半点反应的余暇。

　　先哲曾说，人是被抛到这个世上来的。就像陨石突然在地上砸出的大坑，无缘无故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已在眼前热烈的绽放。春柔软的手轻拂过大地，绿漾神州，花漫四野。生机，在晨风还微带寒意的三月末从地下悄悄探出头来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伸手就抓住了春的裙裾。

　　这样一个时节，死是一位多么不受欢迎的访客，可它还是蛮横地挤进了一片片姹紫嫣红之中。

　　收到老师出车祸去世的短信时，我正衔着一块菠萝在绿影花香的云龙湖畔遛我刚买的新车。那一刻，意识被抽离身体，悬浮于香飘四溢的空中，看着菠萝砸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哭泣，自行车随之倒地。膝盖传来的痛楚撕扯得神经剧烈的颤抖，卷起裤脚，血正慢慢地渗出。扶起车，重新坐上，车把上的手抖得厉害。死亡的气息从车轮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，脊背上的冰凉开始向脑门蔓延。慌忙从车上下来，推着车在疼痛和阴冷中缓慢前行。我听见膝盖上的血还在尽情流淌，它们欢快地叫嚷，死亡。

　　儿时，对于死亡是无以复加的恐惧，拼命地想要把它排挤出尚未成熟的头颅，而它一次次地在梦里将我纠缠得大汗淋漓。祖母去世时，我七八岁。白日的喧嚣驱散了躲在暗处的恐惧，而当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它们慢慢地从四面八方汇集，来到床边，将我的梦高高举起，然后重重摔下。魂儿被摔散了，四处逃逸。最后只得请巫婆来招魂，一声一声悠长飘忽的呼喊永远的嵌进了儿时的记忆。

　　而现在，面对死亡，更多的是深深的感伤。再一次停留于公教楼前时，那一树惹火的花已没了踪迹，留给沉沉叠叠的绿意一个伤感的梦。三四月份，正是木棉花开的季节。我时常怀念那燃烧般的鲜艳，在梦里形成一个火海，温暖但不灼热。肥厚的花瓣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坠落于地，碎成一地的艳红，彷佛在述说着它们的决绝。老师的窗外有一棵木棉，当他听到那一声声决绝的音符时，是否也会和我一样，产生越来越绵长的忧伤?